岳霄

沙潁河在歷史上一直是連接南北的水運大動脈，在久長的歲月里，“一條大河波浪寬”，沙潁河和賈魯河上檣桅林立、白帆似云，周口人“聽?wèi)T了艄公的號子，看慣了船上的白帆”。引以為傲的600年古城文化和歷史，都是和沙潁河有關(guān)的朵朵浪花。

只是筆者認(rèn)為，我們不能僅僅沉醉在600年的時間段里，追本溯源，我們不妨做一次穿越，探沙潁河從何而來，尋沙潁河兩岸千年文化遺存，從浩繁的歷史文獻里尋找更久遠(yuǎn)的歷史文化記憶。

文獻檢索之一：沙潁之初

中國古代將四條獨立入海的大川及其八條主要支流稱為“四瀆八流”?！八臑^”是河（黃河）、江（長江）、淮（淮河）、濟（濟水）?！鞍肆鳌狈謩e是黃河的支流渭水、洛水，長江的支流漢水、沔水，淮河的支流潁水、汝水，濟水的支流泗水、沂水?！八臑^八流”都源出名山，河出昆侖、江出岷山、淮出桐柏、濟出王屋，所流經(jīng)的區(qū)域文明進化又比較早，因此古人視“四瀆八流”為具有神性的大水。

“八流”中的潁水即潁河，它是自然形成的河流。北魏酈道元《水經(jīng)注》曰：“潁水出潁川陽城縣西北少室山……秦始皇十七年滅韓，以其地為潁川郡，蓋因水以著稱者也?！睗}川即今禹州，陽城縣西北少室山即登封嵩山。

潁河在古代又有渚河、沙河之稱。清顧祖禹《讀史方輿紀(jì)要》曰：“潁水……經(jīng)襄城縣北亦謂之渚河……潁水合蔡亦兼有沙河之稱?！鼻∈拍辍痘磳幙h志》曰：“沙河即潁水，土人名為沙河。《爾雅》云潁出為沙,則沙之稱名由來已久。”

沙河的上游古稱滍水，歷史非常久遠(yuǎn)。北魏酈道元《水經(jīng)注》曰：“滍水出南陽魯陽縣西之堯山。”魯陽即今魯山。堯山得名于“堯之末孫劉累，以龍食帝于孔甲，孔甲又求之，不得，累懼而遷于魯縣，立堯祠于西山，謂之堯山”。東漢許慎《說文解字》解釋“滍”字時說：“滍水出南陽魯陽堯山東北，入汝。從水，蚩聲?！泵鞒尉改觊g《魯山縣志》始將滍河寫作沙河。

文獻檢索之二：鄧艾屯兵沙潁河畔

三國時期（220年~280年）鄧艾屯兵的故事在沙潁河兩岸流傳，沙河之濱的商水縣鄧城鎮(zhèn)據(jù)說就是鄧艾所筑。

清顧祖禹《讀史方輿紀(jì)要》記載，三國魏黃初五年，曹丕為水軍，親御龍舟，循蔡、潁浮淮，如壽春，將以伐吳。正始四年，司馬懿欲廣田蓄谷于揚豫間，使鄧艾行陳、項以東至壽春，艾以為：“昔太祖破黃巾，因為屯田，積谷許都，以制四方。今三隅已定，事在淮南。每大軍出征，運兵過半，功費巨億。陳、蔡之間，土下田良，可省許昌左右諸稻田，并水東下。汝水、潁水、莨蕩渠水、渦水，皆經(jīng)陳、蔡間入淮。令淮北屯兩萬人，淮南屯三萬人，什二分休，常有四萬人且田且守，益開河渠，以增灌溉，通漕運。計除眾費歲合五百萬斗，以為軍資，六七年間，可積三千萬斗與淮上。此則十萬之眾五年食也。以此乘吳，無不克矣?！避采浦?，遂北鄰淮河，自鐘離以南，橫石以西，盡水加比水四百余里，五里置營，營六十人，且田且守。兼修廣淮陽、百尺二渠，上引河流，下通淮、潁，大治諸陂，于潁南、潁北穿渠三百里，灌田二萬頃?；茨?、淮北倉庾相望，自壽春至京師農(nóng)官屯兵，雞犬之聲，阡陌相屬。每東南由事，大兵出征，水加凡舟而下達于江、淮，資食有儲而無水害，艾所建也。

鄧艾充分利用沙潁河流域的地理和水運資源屯兵備戰(zhàn)，寫下了一個古代戰(zhàn)爭史上的優(yōu)秀個案，傳下了以水養(yǎng)兵、以水制敵的千古佳話。

文獻檢索之三：揚子院米溯淮入潁

清顧祖禹《讀史方輿紀(jì)要》記載：“（唐）元和十一年（816年）討吳元濟，初置淮、潁水運使，揚子院米自淮陰泝淮入潁，至項城入溵，輸于郾城，以饋討淮西行營諸軍，省汴運之費?！本唧w的水運路線是“時運米泝淮至壽州四十里入潁口，又泝流至潁州沈丘界五百里至于項城，又泝流五百里入溵河，又三百里輸于郾城”，文中距離的表述為虛數(shù)，“凡歷千三百余里，蓋迂言之”。

揚子院是唐朝鹽鐵轉(zhuǎn)運使在揚子縣所置的巡院，揚子院米即經(jīng)揚子院轉(zhuǎn)運的軍糧大米。從以上記載可知，當(dāng)時，揚子院的軍糧大米從淮陰經(jīng)淮河進入潁河，在項城、商水境內(nèi)入溵水，而后到達郾城，為討伐叛軍的部隊所用。溵水即今汾泉河與沙河的前身，商水縣隋唐五代時稱溵水縣、溵州，即由溵水過境而得名。宋建隆元年，宋太祖趙匡胤避父諱趙弘殷的“殷”字，將溵水縣改為商水縣。

《讀史方輿紀(jì)要》記載的這條唐朝水運路線是潁水的故道，與今日沙潁河的走向有所不同。這個記載證明，在唐朝，沙潁河就是一條官方使用的運糧水道。這條潁水故道到了宋朝還在使用，它就是老百姓傳說的趙匡胤運糧河。

文獻檢索之四：趙匡胤運糧河不是傳說

宋朝（960年~1279年）國都在汴梁開封，由南部北運的漕糧主要經(jīng)惠民河運輸?！盎菝窈樱嗝Z魯河，即沙水舊稱，亦曰蔡河，俗呼為小黃河?！边@條惠民河就是今天的賈魯河。惠民河到周口后匯入潁河，潁河?xùn)|流入淮河，這就是宋朝的漕運水道，老百姓稱之為趙匡胤運糧河。

從周口進入寧洛高速公路向東走不多遠(yuǎn)，就會看到一個“運糧河”的路標(biāo)，在寧洛高速公路下面穿過的就是傳說中的趙匡胤運糧河，亦是潁河的故道。這條河道上游的河口在周口市區(qū)的新街北口，河道向南經(jīng)新街、中州大道與七一路交叉口、韓營、楊腦轉(zhuǎn)向東，經(jīng)陳營、單莊出市區(qū)，流向練集、黃寨、南頓、丁集、官會，在直河頭入汾河。市區(qū)內(nèi)的河道早已不存在，下游河道依稀尚存。這條河道在宋朝以前是非常繁忙的漕運水道，明朝還在使用。

日月經(jīng)天，江河行地。當(dāng)我們觸摸文獻，這些文字的筆畫鐫刻出我們周口人血脈中的點點情愫，乘著沙潁河的一葉扁舟，古風(fēng)裊裊對話千年。